这篇文章从一张1899年左右拍摄的八闽大地福宁府城老照片入手,详细描述了这座古城的历史变迁和城市面貌。
该照片反映了福宁府城的宏伟规模和建筑布局,对于了解这个地区的历史文化非常重要。
文章通过对照片中各个建筑和地理要素的细致解读,勾勒出了一个波澜壮阔的城市发展历程。
要点
福宁府城(今霞浦县城)由来已久,自晋代就有县治设置,后历经州、府的升降,形成了独特的城市风貌。
- 福宁府城曾拥有坚固的城墙,历经多次修缮扩建,到清代达到最大规模,总长约4公里。
- 福宁府城处于地理要冲位置,依山面海,有众多著名古刹道观等景观建筑,城内布局紧凑有序。
- 府城内设有福宁文馆(福宁试院)、作元小学等著名教育机构,天主教会和基督教会也在此设有教堂和医院。
- 这座百年前的福宁府城如今已然土崩瓦解,仅余少许遗迹,但照片却保留了这座古城最后的荣光。
这张命名“福宁府城”的老照片,是木约翰相册中的第一张,也是最为壮观的一张,全面地反映了福宁郡城(今霞浦县)的城市风貌和建筑布局,弥足珍贵。这张照片曾收录在都柏林大学福建布道会的传教史籍中,在文史圈引发讨论。要了解这张照片背后的历史,同样需要了解这座古城的沧桑往事。
福宁州城之图,出自明嘉靖《福宁州志》
霞浦县是福宁地区历史最为悠久的一个县份,自晋太康三年(282.一作四年)析温麻船屯置温麻县,属晋安郡。唐景云二年(711),温麻县治由沙江古县徙至龙首山西麓(今西关真如寺一带)。天宝元年(742)八月二十四日,改县名为“长溪”,县治复移徙龙首山中麓(今霞浦县政府大院)。在此后一千多年的时光里,长溪由县升州,又由州升府,再到今天的霞浦县,行政区划屡经变动,但是县治治所再也没有改变过。
霞浦县全图,出自民国《霞浦县志》
据目前资料可知,福宁城墙,“自唐迄元未有也”(民国《霞浦县志》卷之六《城市志》)。明洪武三年(1370),镇守驸马都尉王恭在荡平海寇之后,奉行中央“高筑墙”的政策,始筑城池,周长三里(1500米),高一丈九尺(6.32米),厚一丈(3.33米),辟四门。洪武二十年(1387),置福宁卫,江夏侯周德兴拆东城墙,拓宽里许,增高三丈(10米),计周四里(2000米)。嘉靖三十四年(1555),知州钟一元因城郭西边民众在城外屡受倭患,又拓西城二里。此后屡废屡修。 乾隆二十八年(1759),知府李拔见婴堞坍塌,楼橹倾颓,捐资重修,并更新四城门,取名宾阳(东)、阜成(西)、畅薰(南)、拱辰(北)。道光、光绪时期又两次重修。1939年8月,县长张丹崖因“抗战需要”拆毁城墙,仅剩三门和护城河。1956年后,修建马路、汽车站和环城路,剩余部分彻底拆除。 明成化年间(1466~1488),知州刘象“令民(于龙首山)种松万株,以荫其上”(民国《霞浦县志》卷之四《山川志》),因此霞浦县城得名“松城”。又因为这里地势平旷,形如靴,故又取名“靴城”。
霞浦县城市全图,出自民国《霞浦县志》
为了更好地解读这张照片,笔者特地请教了霞浦文史学者陈永迁和王纯鸿两位先生,得到他们的倾力相助,特别是陈永迁老师,文史功底扎实深厚,对地方掌故早已烂熟于心,为照片中的山川形胜以及重要建筑物(特别是近代建筑)一一做了标点,使解读得以深入。 从照片来看,拍摄者应该是站在府城西北方向塔岗山的荫峰阁一带,这里视野极为开阔,是拍摄府城全景的最佳位置。据民国《霞浦县志》卷之四《山川志》记载,府城正北有龙首山,为一城之镇山,依山势分五条脉络,最西一脉即塔岗,“上有虎镇塔、荫峰阁”。
(下图请横屏阅览)
迎面正对五座山峰,高低错落,因为位于府城正南,故名“南峰山”。在最高这座尖峰的脚下,可以看到一片建筑,掩映于绿荫丛中,此即千年古刹南峰庵。明代文学家谢肇淛在《长溪琐语》中对之有一段生动而细致的描写:“南峰庵,在城南门三里许,曲径嵚崎,跨涧为桥。桥旁二大榕树,悬根出地圈成门焉,行人于此出入。后有小台,豁然北向。龙首诸山障其前,左梅岭,右松山,城郭阡陌尽在目中,第不见海耳。” 在南峰山的背后,大海茫茫,这就是福宁湾。左边露出一半山头者,是“当巨海之要冲,面映七星,座朝五虎”之松山(《松山澳靖海宫田园桁租□□碑记》)。照片所摄属于南岐村,在它的另一头,就是摄影网红基地、中国最美滩涂北岐村之所在。在照片的右边,有一条狭长的山峦,这就是道教名山“葛洪山”的东面,俗称“下岐山”,今属沙江镇,附近有古县村,为晋温麻县治所在地。 (下图请横屏阅览)
在南峰山的正对面,紧靠南城墙边上,可以看到一个村落,这就是府城外十一境之一的“南洋境”,左边茂林拥翠的是著名的南禅寺,始建于五代后周广顺元年(951)。 逶迤的南城墙上矗立着一座高大的城楼,名曰阜成,为府城之南门。 城内建筑高低错落,布局紧凑,作为旧时的福宁首府,非福宁诸县所能比拟,其规模之大,规格之高,让人叹为观止。民国《霞浦县志》卷之六《城市志》有这样一段描写:“(县治)枕龙首,面南山,左有白岩诸峰为屏,右有赤岸双狮山为障。县前洋,纵不十里许,横可三、四十里。”老照片使我们感同身受。 在照片的左下方,可以看到北门城楼的一角,城楼之下是一片宽敞的“草坪”,规模不小,这是福宁府试院所在地。福宁试院,又称“福宁文馆”,原为明代之州射圃,雍正十二年(1734)升州为府,遂改为试院。光绪三十一年(1905)改为官立高等小学,次年互换后用作宁郡中学堂校园;民国六年(1917),又改办为福建省立第三中学。民国二十二年(1933),学校改为“福建省立第三初级中学”,并迁移宁德三都岛,校园改办霞浦县立简易乡村师范学校。1950年,改称霞浦县中学,现为霞浦县六中校园。 在试院南墙外,毗邻着一座高大的单檐歇山顶建筑。据陈永迁老师介绍,这座房子所在位置为旗下街西头,原为陈姓人家住宅,光绪二十六年(1900)转卖给了县城的天主教会,改作教堂。在天主教堂的正左方,也就是旗下街的东头,我们可以看到古刹资寿寺。这座创建于五代后周显德二年(959)的寺院,最早在州治东,几经移徙,在清康熙四年(1665),由总兵吴万福改建今所。1949年以后被征用改作霞浦县人民会场,后又改为电影院。
2010年10月21日,在霞浦府前路东门头路基发现原东门城门(宾阳门)石匾。
天主教堂的正前方为五福堂。五福堂,全称为“光禄寺卿林祖成宅”,见于民国《霞浦县志》卷之八《名胜志》。林祖成,字庆维,号曲泉,康熙五十四年(1715.一作五十二年)武进士。历任光禄寺卿、太医院副使,官至直隶狼山挂印总兵。五福堂为林祖成故居正厅之名,之所以取名“五福”,是因为得到清世宗五次御书“福”字,这见于乾隆《福宁府志》卷之二十二《人物志》:“上嘉之,御书‘垂裕后昆’,复以‘五福’名其堂。”今故居因为旧城改造被拆除,仅剩大厅与左右厢房。 五福堂前方稍左为关帝庙,民国《霞浦县志》卷二十四《祠祀志》:“关帝庙,一在城北社,文武春秋致祭。”据说“极灵显”,同治三年(1864)农历五月十二夜,知府程荣春梦见关老爷“授予单刀”,过了三个月,果然有平阳金钱会首领赵辛、林孔葵计划暴动,“幸即严拿解散,阖城免遭蹂躏”。 在试院的西墙外,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座西式建筑,前后有两进,中间是个小型操场,后进紧贴着北城墙。这座建筑就是著名的作元小学。作元小学创办于清光绪十二年(1886),由基督教会英国圣公会主办,只招收男生,这是福宁地区最早的新式小学校,也为闽东地区培养了众多人才。 在作元小学左前方,一座有着巍峨马头墙的建筑,是莆田商人在府城设立的“兴化会馆”,前后似有三进。 兴化会馆后面是仓王庙,这座庙宇在《祠祀志》中仅有“在北社,官致祭”六个字的短短介绍。据笔者分析,这里供奉的应该是郡城常平仓的仓神,也就是都仓王。最早的府城常平仓就设置在附近的乘驷境。 资寿寺之东,也就是照片左边角落,靠近府城东门的位置,可以找到福宁府衙。现在这个位置是霞浦县的府前路,辛亥革命以后改为霞浦县衙门,1949年至今一直作为霞浦县人民政府驻地。
福宁府治图,出自清乾隆《福宁府志》
在福宁府衙的正前方,明显可以看到重檐歇山顶的孔庙大成殿,这是福宁府学的所在地。府学的右边,是清代名闻遐迩的近圣书院。 近圣书院,原名蓝溪书院,乾隆四年(1739)由福宁署守姜顺龙、霞浦知县饶安鼎建。后由知府余文仪移置今所,改名近圣,闽县榜眼林枝春有记。解元姚大椿、举人游学诚(女书法家游寿的父亲)都曾在此任教。光绪三十一年(1905),受西方教育影响,知县陈履益改为近圣小学校,由巨商李秉铨捐银洋一千两(圆),“藉以激劝其余”。“霞浦设立小学,近圣最早”(民国《霞浦县志》卷之二十三《惠政志》),因此这里被誉为“霞浦教育发源地”,现为霞浦县实验小学所在地。 在兴化会馆的西北,离北城墙不远,有道堂宫、养济院、柏翠庵等建筑。值得一说的是道堂宫,它的前身是一所天主教堂。明崇祯八年(1635),天主教传入霞浦,随后在县城南山和北门各建了一所教堂,到了清乾隆十一年(1746),全国范围内再次大规模禁教,主教白多禄由福宁府被押解福州斩首,霞浦教徒因此大部分脱教,两座教堂被改为“南门宫”和“道堂宫”,供奉民间神像。民国二十七年(1938)改建为霞浦县卫生院。宫庙虽已无存,但至今县城仍有“道堂宫巷”这一地名。
福宁博济医馆旧照
由柏翠庵往右,紧挨着城墙,有一整片的西洋建筑,就在北城与西城的交汇处,永迁老师标出了“西医院”的位置。“西医院”由天主教会创办,历史可追溯至清末。光绪八年(1882),中华圣公会福建分会在府城城西购买民房,改建为西式医院,专派英籍医生雷腾筹办,取名福宁博济医馆(亦称男医馆)。此后医务扩大,又由英籍医生懿智在博济医馆东侧另建福宁博爱医馆(亦称女医馆)。民国三十一年(1942),奥地利籍医生米尔智经教会授权将两馆合并,称为霞浦圣教医院。1952年,由霞浦县人民政府卫生院接纳合并,改称霞浦县人民医院,并一直沿用至今。 在照片的右下角,可以看到一个涂着白灰的外墙,略呈金字塔形,这是府城西门的位置。 在照片右侧,南城墙的最左边,可以看到两座孤零零的建筑,偏东的一座是王爷宫,旧址在今河沿路王爷宫市场南面。 根据李伟在《一本以福宁府为名的相册》文中介绍,木约翰于1899年至1921年之间在福建传教,因此照片的拍摄时间可能在这一时期。另外从试院还未被改为公立小学来看,拍摄时间应当不晚于1905年,所以笔者认为当摄影师在塔岗山按下快门的时候,福宁府城依然是大清国的世界。
福宁府城老照片,约1899年
此外,李伟提供了另一张福宁府城的照片,出自其收藏的英国圣公会刊物1900年8月的《The Church Missionary Gleaner》。照片的拍摄点是在海拔稍低的塔岗半岭亭位置,拍摄时间可能更早。 令人感慨的是,一百年前龙首山下的“福宁首府”,晚清文学家俞樾笔下“檐前海水平于席,槛外山城曲似弓”的山海胜概,就在短短的几十年间灰飞烟灭,代替它的是一座座崭新挺拔的高楼大厦。固若金汤的古城墙在几次拆迁、修整、拓宽之后,最后变成松城“六一七路”的坦荡通途。
《霞浦》画册上的霞浦县城老照片 长达六里的古城墙,最后只剩下原气象台前的一段,不足原物的万分之一,但就这一小段也难逃房地产开发的厄运。2000年之初,房地产商相中这块地皮,一个叫“东吾华庭”的小区进入规划。有识之士闻讯奔走呼吁,可惜没能阻止,城墙遗址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。有朝一日,当人们登临塔岗山,俯瞰脚下这座海滨新城,是否会像当年的梁思成一样,对着北京城墙残迹痛哭流涕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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